脚踏两只船的的院士候选人

?方舟子?

中国科学院在9月6日发表《关于公布2005年院士增选初步候选人名单的
公告》，公布各学部院士对本学部中国科学院院士增选有效候选人进行通信
投票的结果，确认初步候选人145人。其中有两人身份特殊，引起了许多人
的注意。这两人??佘振苏和肖传国??虽然分别以北京大学和华中科技大
学工作人员的身份参选，但细心的人们发现，他们同时还分别在美国加州大
学洛杉矶分校和纽约大学担任全职的教师。参选中国科学院院士的基本要求
是必须在中国全职工作。一个人能否同时在中、美两国担任两个全职职务？
这种脚踏两只船的人是否符合中国科学院院士候选人的要求？一时议论纷纷。

这两名候选人一下子成了舆论的焦点，使人对其履历产生了兴趣，发现
了更多的有趣之处。比如人们发现，佘振苏居然是“国际严新气功学会”科
学顾问，写过一篇修炼严新气功的体会文章《严新气功与人生事业》。佘教
授在文中提到，严新气功是他人生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也是他人生中的一
个里程碑。严新气功的宣传材料称：“他在繁忙的工作之余，仍力争参加每
一次重要的严新气功活动。佘教授修炼严新气功数载，不仅身心得到极大的
改善，而且在事业上突飞猛进。”

年轻的读者可能对严新已感到陌生。他在上个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
初，在中国的名头可谓如雷贯耳，号称能从北京发功改变广州的分子结构，
声称当年大兴安岭的森林火灾就是他发功给灭的。满中国举办“带功报告”，
一时吸引了无数追随者。后来在中国吃不大开了，就到美国传功去了。我认
识的留学生中，有的也是其狂热追随者，不惜驱车数百英里、买数百美元一
张的门票去听他一场“带功报告”，并且经常根据其要求忍饥挨饿“辟谷”
一周。此前我倒是不知道有美国大学的教授会是严新气功的支持者，更没料
到现在要进军中国科学院院士了。

肖传国的简历则更让人觉得矛盾重重、扑朔迷离。他的出生年月，有的
简历写的是1957年1月，另一个简历是1955年12月，差了近两年。他从湖北
医学院毕业的时间，有的简历写的是1975年7月，另一个写的是1975年12月。
他到纽约大学医学院任“副教授”的任职时间，有的写的是2000年至今，有
的写的是2001年1月至今。

肖传国是不是一开始就在纽约大学医学院任“副教授”，也是很成问题
的。在纽约大学医学院的网页上，他的头衔一直写的是比副教授低一级的
“助理教授”，直到几天前才改成“临床副教授”。对美国大学教师体制有
些了解的人都知道，“临床副教授”并非真正的副教授。美国大学的副教授
一般就是所谓“终身教授”，可带博士研究生，能再升为正教授，对其评选
非常严格，而“临床副教授”则没有副教授的这些权利，其实只是给一些全
职技术人员的空头衔。

在肖传国的简历中，类似这样拔高自己的地方还有。例如，他在简历中
洋洋洒洒列了自1982年以来发表的26篇英文论文。仔细一看，他竟是把参加
学术会议的文章摘要也都当成论文给列进去了。生物医学的学术会议一般并
不要求与会者提交完整的论文，而只要求提交一份不到半页的摘要，一般不
经审稿就都接受了，具体内容则在会议上通过张贴等方式公布。这些会议摘
要有时会合起来做为某个杂志的增刊出版，但是没有人会把它当论文。教授
们一般是不把这种会议摘要当回事的，学生们因为发表的论文太少，在找工
作时有时候会把会议摘要也写入履历中，但是也会清清楚楚地写明那是会议
摘要或会议张贴，否则将被视为是捏造论文，是欺诈。没想到院士候选人居
然也玩用会议摘要冒充论文的把戏。

肖传国在简历中玩这种障眼法，是有“苦衷”的，因为他在国际期刊
上发表的论文实在是太少了，20多年来，已经发表的仅有4篇，总共被别人
引用了只有9次（有的引用还是对其结果表示怀疑的），可见在国际学术界
毫无影响。但是他却在简历中自称获得了“国际神经泌外最高奖”，其实他
罗列的两个奖项（美国泌尿学会Jack Lapides奖和美国泌尿学会成就奖），
前者是很容易获得的美国泌尿学会年会会议摘要“竞赛奖”，后者虽然是个
大奖，但是在历年获奖者名单中，却找不到他的名字。

肖传国还有一项非常惊人的成就，“1988年，他提出国际公认的‘肖氏
反射弧’原理??外科领域里仅有的几项以中国人名字命名的手术原理。”
在医学文献数据库和在网上检索“肖氏反射弧”的英文名称（xiao's reflex
arc），结果都是零。检索肖传国自称根据该原理实施的“肖氏术”的英文
名称（xiao's procedure），只出来一个网页，是肖传国在北京的一次学术
会议上的报告的题目。可见，所谓“国际公认”云云，完全是肖传国本人的
自吹自擂。前面已经提到，从肖传国论文极低的引用次数就可以看出，他在
国际上毫无影响。据业内专家介绍，所谓“肖氏反射弧”、“肖氏术”就连
在国内医学界也没有得到认可。

中国科学院、工程院院士每两年就增选一次，但中国科研人员的水平却
不可能在短期内就有多大的提升，其结果就必然是院士越选越多，也越选越
滥，水平越来越让人不敢恭维，甚至弄虚作假之事也时有发生。这两名院士
候选人是因为其特殊身份而引起了人们的特别关注，才发现了种种问题，而
其他候选人中，经不起同样“关注”的还有多少？

2005.9.18.